皇子抖真言（第1 / 1页）

“麟儿，孤王的麟儿。”他喃喃地说着，“孤王认得你，你是孤王最疼爱的小皇子。不会认错的，你的眉眼和神态都像极了菱妃，还有你说话时候的小动作，那唇角不自觉地上扬，还有那手舞足蹈生气的样子，都太像她了。孤王应该一眼就认出你来的，刚刚竟然没有在军中就认出你来，麟儿，自小你生下来的时候，眉眼就和你的娘亲一摸一样，十几年了，你竟然

没有太大的变化，还和当年一样，是那个让孤王难以忘却的模样。天啊，上天这是在垂怜孤王吗？在这样悲戚而痛苦的时刻，在孤王终于说出你母妃惨死的真相的时候，让我们父子相认，麟儿，孤王终于看到你了，你不知道孤王这些年找你找的有多么辛苦。所有派出去的兵士都没有丝毫地线索，孤王以为你早就已经追随你的母妃而去，以为有生之年不可能在见得到你了。老天有眼啊，老天有眼，让我们父子在这宫城之中再度相逢。”他激动地语无伦次，显然对于馒头的突然出现，有太多的感慨和激动在心间徘徊。

皇上渐渐说累了，手里的鞭子也不再挥打了，停歇了下来，只是康贵妃也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，纵然一旁的易萧儊撑着一点点力气叫着她，她也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。而此时的皇上显然仍在震怒之中，他愤恨地看着城墙下的每一个人，尤其当目光梭巡到易凌天身上的时候，总是忍不住带了更多的愤恨和恼怒。

他冷冷地说道，“孤王对你们每个人都不薄，这么多年，这么多的痛苦孤王一个人背负在身上，孤王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，只可惜你们一个个都太过贪婪，有了权力还想要财宝，有了封号还想要更多的封号，你们没有一个人会满足，把孤王当成傻子，以为孤王真的看不出你们一个个心里都在想些什么。易凌天，你的母后也是个懦弱的人，不敢为你争夺王位，知道她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战胜得了康贵妃，所以只是隐忍地去督促你，想要让你得到更多的兵权，得到更多的机会，只可惜孤王早就已经看穿了她的那一点点小心思，根本就不打算轻易地放过你们任何人。康贵妃就更是可笑了，当年以为杀了菱妃，送走孤王的麟儿，就能让孤王从此对她死心塌地，百依百顺，六宫粉黛，只要孤王对哪一个稍稍流露出一点点的兴趣，她就一定会从中作梗，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，却偏偏让孤王都遇上了。无所谓，孤王不过是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罢了。；易萧儊想当皇帝，根本就是痴心妄想，单单就凭他母妃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，就是把他们母子关进地牢关个几百年，也不足以平孤王心头之恨的。”

易凌天听皇上如此说自己的母后，将那么善良而温柔的女子竟然说成是为了权力和利益不择手段的人，他忍不住就开口为自己的母后说起话来，“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母后。她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，你只是看到了一件事情的表象，却没有深入地去探究过我母后在这后宫中的无奈。的确，如你所说，你太过宠爱菱妃，却为她带来了灾祸，母后虽然无心伤害菱妃，可毕竟势力有限，而康贵妃当年根本就是专宠的样子，偏偏半路杀出个菱妃来，自然难消心头之恨。我母后不是没有从旁劝说，可是依照父皇的印象，你觉得就算我母后劝说了，康贵妃等人就会真的听从我母妃的劝告而不去伤害菱妃吗？根本就不可能。菱妃被害死了，我的母后在宫中哭泣的时候又有谁真的在意过？她恨自己的懦弱，更恨自己虽然身为皇后，却不能保护父皇最心爱的女子，她的伤痛并不比你的浅，比你的少。她就是因为后悔自己的懦弱，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挺身而出去保护菱妃，所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努力地弥补，后宫之中这么多年来，再没发生过菱妃那样的事情，你以为是谁的功劳？难道你就看不到我母后的一点点的努力吗？她很痛苦，也备受折磨，她这些年一直被这种愧疚感所折磨着，所以才会那么努力地想要去弥补，你只看到了我母后没有做到的事情，却看不到她这么多年来默默为你付出的那些部分。她只是个女子，虽然贵为一国之后，可是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，你如何指望她去保护菱妃？后宫之中的斗争本来就是尔虞我诈，所有的妃嫔都有各自的势力，我母后在这样的势力下活得已经够不容易了，你却还不肯放过她，现在更是将菱妃的死怪罪到她的头上去，父皇，你对待康贵妃是这样，对待和你结发夫妻的母后也是如此，你心里当真就不会有一丝一毫地愧疚吗？我母后当年一时的犯错，难道她此后数十年的付出都还不足以平息你的怒火吗？”

易凌天的话非但没有平息皇上的愤怒，反而让他越发地歇斯底里起来，他丢开手中的皮鞭，在宫墙上大声地怒吼起来，如同一只竖起了所有鬃毛的狮子，“没有用！没有用！她就算搭上她此后的一辈子谨小慎微地去做人，去照顾每一个人，去善待每一个妃嫔，都没有用！她不能让孤王最心爱的菱妃复活过来，也不能让让孤王已经失去了麟儿回到孤王的身边，她的懦弱害死了孤王最心爱的人，她的懦弱纵容了宫中那些丑恶的嘴脸和行为，她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，她该死，她应该要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，孤王不能原谅她，纵然她对孤王再百依百顺，在孤王心里，她都是一个罪人，是一个孤王此生都不会想要再去想起的人。她根本就不配当孤王的皇后，她根本就配不上母仪天下这四个字。她身为皇后，却没有皇后该有的勇气和睿智，面对康贵妃的势力和歹毒，就只会在旁边懦弱地不做声，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，这样的皇后孤王要她何用？孤王每日忙于朝政，已经够心力交瘁了，整个后宫都交给她打理，自然是要让她将所有人的关系平衡起来，她非但没有让嫔妃之间形成良好的氛围，反倒让他们拉帮结派地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小圈子，一个个为了彼此的利益而不断地互相伤害，让整个后宫鸡犬不宁，这样的皇后，孤王根本就不需要。菱妃死后，她的确是变化很大，凡事都会想要先替孤王考虑，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？孤王此生最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，区区一个皇后，就算付出她所有的精力，付出她所有的感情，也不能挽回孤王那颗已经死掉的心。孤王说过，这辈子就只爱过菱妃一个人，孤王的善良，人性，温柔，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菱妃的死而消失了，此生失去了她，孤王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和快乐，活着不过是要该对所有的人施以惩罚罢了。孤王要你们一个个都尝到失去心爱之人，永不能见的痛楚和悲愤，孤王这十多年来忍受的痛苦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，我不允许你们任何人过得更好，你们不配，因为你们都是凶徒，是害死了孤王最心爱的女人的凶徒。就好像皇后一样，表面上道貌岸然，却是间接地害死了孤王最爱的菱妃的凶徒，别说什么补偿，别说什么愧疚，这些东西都是空话而已，根本没有实际的意义。她愧疚又如何，愧疚能让孤王的菱妃活过来吗？愧疚能让孤王的小皇子重新回到孤王的身边吗？易凌天，别替那个可恶的女人说话，你和她一样，孤王是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。”

此时，一直站在易凌天身边的馒头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。从一开始他就安静地站在军队当中，看着皇上站在城墙之上气势逼人地对每个人痛骂和嘲讽。他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，想着这么多年他有时候会想的那个问题，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他的生父？如今真的见到了，却是在这样滑稽可笑的局面下。他看着那个掌管天下最高权力的人，就像个疯子一样地站在城墙上不停地指责着每一个人的过失，他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，但渐渐地，他无法忍受下去了。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，听在他的耳朵里都成了这世上最可笑的讽刺的笑话。

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，往前走了几步，站在那里，正对着皇上破口而出，“最不配说出感情二字的人是你！皇上！你不配当皇上，更不配说什么你此生最爱的人就是菱妃娘娘。你当真懂得什么是爱吗？你当真觉得你是爱她的吗？如果你真心爱她的话，为何不能保全她的性命？

你是一国之君，有得必有舍的意思你不可能不懂，她会死，是因为你没有好好地守护她，而不是因为皇后娘娘没有保护好她。你口口声声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菱妃，可是你却没有保护好她，现在反而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跑出来埋怨所有的人，埋怨皇后当年虽然统领后宫，却没有帮你保护好你的嫔妃，责怪康贵妃有太强大的欲望，以至于对你的妃嫔和孩子下手。我敢问皇上一句，你贵为天子，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们，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地保护他们，让旁人根本连伤害他们的机会都没有？可是显然你没有这么做，你给了太多人可以伤害他们母子的机会，没有保护好他们的人根本是你自己。你太过懦弱，你惧怕宫中大臣们的势力，你惧怕你的王位做不安稳，你惧怕你身边的势力都是敌对的，你惧怕太多太多有可能会动摇到你地位的东西，于是你不敢去保护你爱的人，去保护你在意的孩儿，你把她们当成了牺牲品，如今却又来迁怒别人，把自己的懦弱当成是一种无奈，当成是一种身为君王的卑微，你不觉得你太过可笑吗？”

皇上听着他的话，不觉往前走了几步，想要看清他的长相，他诧异地问，“你又是何人？”

馒头冷冷地说道，“你不用管我是何人。我是一个和你完全不想扯上任何瓜葛的人。但至少我已经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。月儿姐姐说得没有错，你根本就不配当大昱的皇帝，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天下，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宫殿，拥有这么善良的臣民，也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你爱菱妃。她如果真的像你说的，是一个善良而温柔的女子，那她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被你爱上，那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种耻辱。你不配说爱，听到了吗？皇上！你没有资格说你爱她，你没有资格说你爱任何人。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！”

皇上怔怔地看着馒头，目不转睛地看着，渐渐地，他开始有些发抖起来，他心里一阵阵地紧张和喜悦交织在了一起，让他突然不知所措起来。他简直就想要从这宫墙上冲下去，抱着眼前的这个少年，他的声音好半响地发了出来，却带着一丝因狂喜而来的颤抖。